臺灣人
 

[史家中心]八尾貓

引用王雨辰《異聞錄》中《八尾貓》之設定


  家裡一直養著隻不胖不瘦,慵懶好睡的玳瑁貓,牠不愛說話,剛被史精忠撿回來時甚至差點被當作啞巴貓。史精忠總說牠會說話,很愛說話,只是不愛在別人面前說,大人當他是小孩子想像,不當一回事,但依然疼愛這隻甚少嘶叫的貓。

  沒有讀幼稚園,附近鄰居又沒同齡小孩,貓就是史精忠唯一的朋友。史精忠喜歡逗著牠尾巴玩,或用手或用貓玩具,只要沒太過分大人不會去阻止,貓也懶得理牠,自顧自地理自己的毛。

  那年劉萱姑懷孕,大人們開了場會議,討論之後貓的去留。

  結論是貓被留下了,因為誰也捨不得牠走,儘管孩子出世後會更添勞累。史精忠笑著撲了上去,一聲聲喊著愛爹親愛娘親,誰也不知這孩子著了什麼魔,就當是他作了好夢而拍拍他的頭。

  貓告訴他不能說,史精忠自要遵守諾言,守著朋友早就與他講述過的,大人秘密開會一事。

  劉萱姑肚子日夜漸大,史精忠現在除了逗貓,還會偶爾去聽廳他那弟妹的胎動。想當然爾是什麼也聽不到,他的耳朵可沒聽診器那般好使,只是覺得這麼做好玩,便常常把耳朵貼到母親的肚皮上。

  過幾個月產期來臨,家中大大小小事都被史艷文包辦去做了,劉萱姑只好整日和兒子說話,省得無聊。劉萱姑說有兩個弟弟在排著出生,讓他猜是皮的那個先出來,還是乖的那個先出來。

  史精忠二話不說,答了皮的那個,劉萱姑立即大笑,道,「弟弟可是在裡頭撒野慣了,等不及要給外頭的人添麻煩?」

  史精忠也笑了,對母親腹裡的弟弟指手畫腳,要他們長大後向他看齊。


  日子一到,劉萱姑被送去待產,史精忠牽著祖母的手在外頭買零嘴。貓早些時候被寄託去寵物旅館,史精忠還依依不捨地對牠揮手道別,說著回家以後讓牠見弟弟,再開好幾個罐頭給牠吃,天天幫牠梳毛。

  炎熱的天曬得人不敢走在路上,祖孫倆坐在診所附近的涼亭裡,史精忠一面吃著冰,一面聽祖母道弟弟名字裡的含意。

  仗義與存孝,與他精忠之名同是取自四維八德,史精忠又問四維八德什麼意思,水夫人解說了,卻是史精忠自己不懂大半。

  那對他過於深奧了些,史精忠趕緊把融了的冰吃進嘴巴。

  劉萱姑一路疼到半夜才終於生產,三更半夜的,史精忠被談話聲音吵醒,發現自己睡在陪伴床上,左右見不著人,估計是全在病房外了。他輕巧走上前去,抵著門板偷聽。

  大人說的他不是很懂,但從對話語氣上可知絕不是什麼好事。他聽到史艷文低聲自責,聽到水夫人速念法號,每個人都是壓抑的,同史精忠都被感染。

  『怎麼了?』那聲音自腦海響起。史精忠並不陌生,那是貓的聲音,是貓在對他說話。

  『怎麼了?』貓又問了一次,字裡行間似多了一絲絲不耐煩。

  「我不知道。」史精忠壓著嗓,緩緩退回床沿。「大人好可怕。」他簡直急得要哭。

  他迫切地想要脫離這種恐懼。

  『你要許願了嗎?』

  「什……麼?」他盯著門縫,彷彿那微弱的光亮能撫慰焦躁。

  『許下一個願望。』

  史精忠咬住下唇,任憑眼淚一顆一顆滑落。

  不要,他想說。你會離開我,我不要。

  『你再接著聽他們說,然後向我許一個願望。』

  門外聲響愈來愈大,是哭聲。

  史艷文在哭。

  『去。』

  那字彷彿有著魔力,史精忠雙腿癱軟,硬是在地上爬了兩步。

  終於他聽得懂了,終於他仍是許了願。


  幾天後劉萱姑出院,史豔文抱著三子,劉萱姑則親手抱著一度假死,好容易才救活的次子。

  他們一同埋葬了貓。

  史精忠哭紅眼睛,替貓蓋上層層泥土。

  雙子出世那天,他們經歷大喜大悲。孩子活過來了,貓卻死了,沒人能解釋這段巧合。

  寵物旅館向他們道歉並提供補償,史豔文沒有與之計較。論貓的年紀,什麼時候走都不奇怪。

  泥土終被推成一座小丘,史精忠動用體重壓得緊實,隨後才拍開滿手的泥屑。

  天飄下雨水,一如他撿到貓的秋天下午。

  他永遠忘不了,貓最後所剩的七條尾巴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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